從外表上看,譚靜遠就不是個安分的乖乖女。皮膚曬成小麥色,指甲涂成藍色,銀質鼻釘,頸后有文身,說起話來手舞足蹈,偶爾還蹦出一兩個英文單詞。粗黑的頭發被紅橡皮筋扎成兩條麻花辮,頗有些中西結合的味道。
10年前,她生活在中國和加拿大最發達的城市,北京、成都、多倫多,對鄉村一無所知。10年后,她走訪了不下30個中國鄉村學校,隔一段時間就到農村,插秧、割禾、與老鄉們嘮嗑。她已下定決心,將自己的未來與中國鄉村捆綁在一起。
“1.5代移民”
1995年,11歲的譚靜遠隨母親移民到加拿大。
她稱自己是“1 .5代移民”。當父輩在為融入社會而努力時,她輕易地接受了加拿大的教育和觀念,說得一口流利英語,身邊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。
“獲得一份體面工作,安居樂業”,原本,譚靜遠給自己的定位也是“隨大流”。她本科在多倫多大學主修生物,輔修數學和物理,碩士則選擇分子生物專業,“父母都認為我會做一名醫生,至少是大學教授”。
因為對進化論的熱愛,譚靜遠起初立志成為科學家。“現在,我的大學同學在北美已成了醫生、博士。我在中國,做著我11歲時還不懂、21歲時不敢想的事情。”
她幾乎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回中國。
譚靜遠的人生分水嶺,是大三時參加的支教活動“夢想行動”。支教給她種下了一顆種子。
那年,譚靜遠與4名小伙伴來到中國江西北部一個貧窮的農村小學,任務是在那里建一個圖書室和閱覽室。
“你們飛過來一次多少錢?”面對萬里迢迢而來的海外志愿者,村支書劈頭就問。當得知她們每人自費花了近萬元的機票時,村支書吃了一驚,懇求道:“要不別建圖書室了,給我們村挖一口井吧”。
2005年的中國,大城市里的年輕人已用上智能手機,電腦和網絡普及。然而村里的景象,與譚靜遠所了解的中國沒有一點相似之處。在這里看到的一切,都讓她感到無比震撼。
回加拿大后,在多倫多,譚靜遠和朋友建立了“夢想行動”分會,在2007年又參加了一次支教。當時,已考上研究生的她,有了更多自由時間。“我每天都會花一兩個小時做公益,越來越喜歡,每天在實驗室就會想著,要是能每天8小時都干這個就好了”。
“決定把中國鄉村發展作為一份事業,就像一個生活在保守國家的人發現自己是同性戀者一樣”,回中國去,這個念頭,譚靜遠花了4年時間去接受。
舍不得科研工作,是她難以割舍的原因之一。碩士畢業后,她面臨抉擇:要么為博士學位做開題報告,許下與科研的終身承諾;要么去中國鄉村“做些瘋狂的事情”。
最后,她選擇了先工作,還清學生貸款。她進入加拿大安大略省衛生部做起了研究員,這份“離社會太遠”的科研工作工資不低,但了無生趣。半年后,助學貸款還完,譚靜遠決定辭職。
回國賣大米
2009年,譚靜遠回到中國,先到了深圳,2011年加入北京“多背一公斤”公益旅游項目,負責產品研發。2013年隨團隊遷到廣州,通過朋友認識了社會企業“天地人禾”創始人劉尚文,“我們一拍即合”,譚靜遠說。
那時,劉尚文創辦“天地人禾”已一年多,整個團隊只有三四個人。這個企業賣的是有機絲苗米,但又不僅僅是賣米這么簡單,劉尚文為公司主打的是保護鄉村環境和提高農民收入的生態概念牌。在北美,這一模式非常流行。譚靜遠說,在美國和加拿大一些較小城市,人們依靠周邊農場提供蔬菜糧食,“提前支付農場主一年的費用,預訂需要的蔬菜種類,每周農場主就把新鮮的蔬菜送到這些家庭里”。
天地人禾關注農村環境,這也剛好是譚靜遠在學術上關注很久的問題。2014年5月,譚靜遠加入天地人禾團隊,主要負責品牌策略、產品開發和食農教育等。2015年,她成為天地人禾的C E O。
10年一變,這是譚靜遠的人生,11歲時從中國移民加拿大,21歲時去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中國鄉村,31歲她成為“天地人禾”的CEO,“31歲的我已經確信我未來的發展,都將與中國鄉村有關”。
不僅僅賣米
2005年,從事市場研究的劉尚文為了完成皮膚病藥物的市場研究,跑遍了湖南和山東的100多個村落。他發現因長時間接觸農藥和化肥,許多農民得了皮膚病,嚴重的甚至手腳潰瘍,“那時我才感覺到,位于食物源頭的農民,才是農藥化肥最大的受害者。”
這次偶然的直觀感受,讓劉尚文萌發創立“天地人禾”的念頭。
創天地人禾,并不僅僅是為了讓城里人吃上放心大米。劉尚文說,“要賣米,我可以直接從國外進口優質大米,但我想做的,是建立一個生態社區,加強農民、消費者和環境之間的互動”。
2012年5月,劉尚文在廣州以北280公里的清遠連山縣向陽村承包下50畝田地,與7戶農民簽訂合作協議:用天地人禾要求的有機方式種植稻谷,使用生物肥料,種出來的大米不管是否賣得出去,都由天地人禾全數收購,“這樣他們就可以安心用最原始的方法耕種。”如今,天地人禾承包的土地已增長到460畝,合作農民達50戶。
在天地人禾大米的包裝上,重量標識會有類似換算:“0 .5kg=1.5㎡生態稻田受到保護”,這是譚靜遠親自設計的。使用有機方式種植大米,就等于讓這一片土壤遠離了化肥。
天地人禾的特殊正在于此,從選種到種植、收割,全程開放給消費者們,消費者可到基地里,農戶交流,并會在稻米收割后對土壤和大米進行檢驗。“我們承包大米的銷售,降低農民伯伯的風險,他們就會很樂意用我們的方式生產”,譚靜遠說。
37歲的Sim on連續三年預訂“天地人禾”的大米。每年到了插秧、收割時,都會帶著自己的孩子到向陽村,“小朋友從一開始嫌遠嫌臟,到現在主動要踩到泥水里插秧,我覺得是很好的進步。”
“我們其實不是為了賣米而推行教育,而是為了教育而賣米,通過賣米才能有機會和消費者對話”,譚靜遠說,“消費者選擇什么樣的產品,是會反過來影響生產的。”
700個“谷東”
譚靜遠認為,食農教育可以讓更多消費者建立新的消費意識,“很多人在道德上會認同應該為社會負責,但他們不知道,他們的消費行為,就是在用錢投票。”
目前,天地人禾有兩種銷售方式:零售和定制。定制大米的消費者被稱為“谷東”,“谷東”在每一季插秧前下訂大米數量,收割后存進冷凍倉內。為了保證“谷東”們吃上新鮮的大米,天地人禾在每月只碾當月所需的米,在月初由專人快遞上門。
天地人禾的絲苗米每公斤賣12元,而市場上的大米每公斤只需要3-8元。剛開始,只有40多戶家庭定制大米。
31歲的“谷東”林小姐在鄰居的推薦下買來天地人禾的大米,母親和婆婆不約而同地數落她,“說這米怎么這么貴?老一輩的觀念很難改變,但我們這些80后,關注食品安全的意識會越來越強”,林小姐說。
天地人禾團隊里,除了劉尚文和譚靜遠,其余都是90后。23歲的蘑菇去年6月大學畢業,11月就加入天地人禾。
如今天地人禾主要利用微信公號以及口口相傳的方式推廣。負責新媒體的蘑菇表示,今年9月,公眾號粉絲已達5700人。
通過3年的努力,“谷東”隊伍現在已壯大成700個家庭,但天地人禾依然沒有盈利。創業以來,劉尚文等3位合伙人自掏腰包投入了100多萬,今年的目標是達到收支平衡,“我們也在找投資。農業是收益比較慢的,不是所有投資人都愿意等。”
然而,譚靜遠并不著急,她覺得,大米是一個很好的切口,“除了呼喚具有相同價值觀的人,食農教育還可以影響下一代,這是一個長線的投資。”
劉尚文希望,未來兩年之內,天地人禾的大米可以送至3000-5000個家庭的餐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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